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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——059 失母的悲伤
2025年05月27日 11:31   浏览:235   来源:咫尺天涯
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进屋子,五十多岁大掌柜的伤情愈发稳定,已悄然迈入恢复期。每当他悠悠转醒,家眷们便围拢在侧,轻声询问他身体状况、想吃的食物。此时的大掌柜,已能稍有力气地回应,声音虽仍带着虚弱,却让人心头一暖。二十六岁的江辅轩依旧秉持着医者的责任感,定时前来查看病情。
 
下午四点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。三掌柜、四掌柜驾着马车匆匆赶回,马鞭随手一扔,顾不上安顿马匹,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中院,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后生,一行人直奔大掌柜的房间。二掌柜详细地向他们讲述了病情和救治经过,听闻兄长已无大碍,两人高悬的心终于落地,脸上的焦急也渐渐消散。大掌柜见到三弟、四弟,欣慰地朝他们点头微笑,眼神中满是安心。
 
探望完大掌柜,众人轻轻退出房间。二掌柜带着他们来到前院西厢房,这里住着江辅轩、方雪妮和康儿。还未到门口,二掌柜便高声喊道:“江大夫!江大夫在吗?我三弟四弟都回来了,特意来拜谢您!”
 
江辅轩早听见马车声和匆忙的脚步声,猜到李家又有人归来。二掌柜话音刚落,他便掀开竹门帘迎了出来:“快请进!快请进!咱们屋里坐着说。”他伸手拉开门帘,二掌柜、三掌柜、四掌柜纷纷示意江辅轩先行,推辞不过,江辅轩只好先进屋,众人随后鱼贯而入。
 
厢房不大,窗边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,靠墙处并排放着两张床,中间隔着一个小板柜。方雪妮忙着端茶倒水,康儿穿着肚兜,正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玩着蚂蚱笼。
 
二掌柜向三弟、四弟介绍道:“这位就是救了大哥性命的江大夫,快来磕个头!”三掌柜、四掌柜当即就要下跪行礼,被江辅轩和方雪妮急忙拦住。跟在后面的后生却没来得及被拦下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重重磕了个头。江辅轩上前去扶,二掌柜却拦住他:“让他磕!你救了他爹的命,磕个头是应该的!”等江辅轩走到跟前,后生已磕完头。江辅轩将他扶起,安排众人坐下,三掌柜、四掌柜和后生坐在床边,把椅子留给了二掌柜和江辅轩。
 
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大掌柜的恢复情况,江辅轩仔细叮嘱着后续照料的注意事项:哪些食物有助于恢复,哪些事情不能做,换药的步骤和频率等等。说着说着,话题转到了江辅轩寻亲之事上。二掌柜突然想起什么,转头对后生说:“东生,你把那天和你爹路上遇到的事,仔仔细细给江大夫讲讲。”
 
快二十岁的东生赶忙站起来,恭敬地说道:“好嘞,二叔,江大夫。那天,我们赶着两辆马车运货,往西出了郑州城。路上全是逃难的百姓和撤退的国军,密密麻麻的人挤得路都不好走。刚出城没多远,几架日本飞机就飞来了,飞得特别低,估计飞行员看到有人穿军装,立马就开始轰炸、扫射。我们赶紧躲到马路边的树下。前面有辆马车也停了,车上下来三个人,也在树下躲飞机。这时,我看见我们后面出现一个穿着染成灰色白大褂的人,前面一位白发老太太瞧见了,突然就不躲了,一边喊着什么,一边朝着那人冲过去。就在这时,飞机飞过来,一梭子子弹扫下来,老太太一下子就倒在血泊里了。和她一起的人刚要去救,又一架飞机飞来,又是一阵扫射。一位花白头发的老爷子为了护住要去救人的怀孕小媳妇,肩膀受了伤,不过好在不严重。我们给了他们一些跌打损伤的药。等飞机飞走,几个热心路人帮忙把老太太埋在了不远处的土坎下。我们接着往西走,到了有军队设卡的地方,飞机又来了。我爹为了护住车上的货物,被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成重伤。我简单包扎了一下,就赶紧往回赶。到家后找郎中来看,郎中说伤势太重,怕是不行了。我就让春生去通知二叔,自己跑去通知三叔四叔,让他们赶紧回来。”
 
听到这里,方雪妮和江辅轩急忙追问赶马车老者和怀孕小媳妇的模样、衣着等细节。问着问着,两人脸色变得煞白——他们确定了,那老者是陈伯伯,小媳妇是岳晓樱,而方妈妈,已经永远地离开了。方雪妮和江辅轩瞬间泪如雨下,一旁玩耍的康儿见爸爸和姑姑哭得伤心,虽然不明所以,也跟着大哭起来。二掌柜、三掌柜和四掌柜赶忙上前劝慰,最后决定,明天一早,就让东生和春生驾着马车,去寻找方妈妈的坟,烧些纸上柱香,送她最后一程。
天刚破晓,薄雾还未散尽,东生和春生便驾着马车,载着江辅轩、方雪妮和康儿,以及一筐祭祀用品出发了。车轮碾过碎石路,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响。方雪妮一路泪眼婆娑,怀里的康儿懂事地攥着她的衣角,江辅轩则默默握紧她颤抖的手,指节因用力泛白,眼中满是悲戚与坚定。
 
整整一天,他们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,干粮就着冷水匆匆咽下,只为能早点到达。
 
当黄昏的第一抹余晖洒下,天边被染成橙红色,好似一幅浓烈的油画。东生和春生猛地勒住缰绳,马车缓缓停在了土坎旁。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荒草间,坟头前,竖着的长木块被风刮得晃晃荡荡,上面写着”方氏之墓,民国二十七年六月”。
 
方雪妮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扑过去,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,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,可她却浑然不觉,只是泣不成声:“娘,女儿来迟了……”康儿奶声奶气地跟着跪下,小手紧紧拉着方雪妮的衣袖。江辅轩红着眼眶,手脚有些迟缓地摆好酒菜,他的手微微颤抖着,好不容易才点燃香烛,那香烛在风中抖得厉害。三人磕头时,青烟裹着泪珠落进泥土里。
 
他们给坟添了新土,把当墓碑的木桩扶得端端正正。方雪妮站起身,手里攥着坟前摘的野菊花,指尖不自觉地用力,花瓣簌簌落下。她目光痴痴地望着土坎,仿佛要把这一幕刻进心底,直到马车缓缓启动,扬起的尘土渐渐模糊了那座孤坟。
 
又一个黄昏,暮色将天边染成暗红,像干涸的血迹。东生和春生垂着肩膀甩了甩酸胀的胳膊,缰绳在他们掌心磨出了红痕。马匹喷着粗气,马蹄声比来时迟缓许多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车厢里,方雪妮靠在江辅轩肩头昏睡着,泪痕在脸上凝成盐渍,康儿攥着半朵蔫掉的野菊花,歪着头在她膝头打盹。
 
当李家大院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,夕阳正将屋檐啃噬得只剩最后一道金边。二掌柜举着灯笼迎到村口,灯光在他脸上摇晃:"可算回来了......"东生跳下车辕时腿一软,险些栽倒,春生赶紧扶住车辕喘气。方雪妮抱着康儿下车,双腿发麻得几乎站不稳,江辅轩搀着她的手肘,四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又长又疲惫。
 
西厢房的油灯亮起时,粗陶瓶里的野菊花彻底蔫了头。方雪妮摸着瓶身冰凉的纹路,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灰烬:"陈伯伯和晓樱......也不知在哪里?......"话音未落,东生推门而入,三掌柜四掌柜跟在身后,四掌柜往桌上放了几十块银元,叮当作响:"江大夫歇两天就启程吧,我们跟着去!"
 
烛火忽明忽暗,方雪妮收拾行囊的动作顿住。康儿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,掏出枕头下的半块糖,糖纸已经发潮:"姑姑吃,康康保护你!"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话让方雪妮猛地抱住他,泪水砸在糖块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。窗外,暮色完全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,而屋内跳动的烛火,正照亮他们下一段未知的旅程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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