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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——061 漫漫寻亲路
2025年05月30日 15:18   浏览:221   来源:咫尺天涯
黄土路似一条被岁月揉皱的粗粝绸带,深深浅浅的车辙蜿蜒向远方,仿佛镌刻着无数旅人的故事。骡马队在这路上缓缓挪动,时而驻足喘息,时而又被清脆的鞭响催促前行。马蹄叩击大地,发出哒哒的声响,仿若古老的鼓点,与风中摇晃的铜铃叮当声相互应和。马鞭猛地甩起,划破长空的脆响,和着车夫粗犷的吆喝,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,构成一曲独特的行路乐章。
 
然而,这份难得的平静总是被无情打破。日军战机的轰鸣声如恶魔的嘶吼,毫无预兆地从天际传来。骡马瞬间惊得前蹄腾空,嘶鸣声与车辕断裂的咔嚓声混作一团。众人脸色骤变,慌乱地寻找掩体躲避轰炸,原本有序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。方雪妮死死护住怀中的康儿,江辅轩拽着她跌进一处土沟,炸弹掀起的气浪裹着碎石扑面而来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 
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里,经过数日艰辛跋涉,车队终于抵达了潼关。三掌柜和四掌柜顾不上路途疲惫,迅速交接完手续。他们深知江辅轩、方雪妮和康儿前路的不易,特意将三人托付给陕西的马车队,言辞恳切地叮嘱车队众人多加照应,恳请他们捎带三人一同前往西安。一番郑重的嘱托后,众人握手告别,各自踏上不同的征程,身影渐渐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。
 
此时,关于陈伯伯和岳晓樱的消息也陆续传来。原来,几日前,他们同样沿着这条充满危险与艰辛的路线,朝着西安的方向艰难前行。不同的队伍,却怀着相似的期待,在烽烟弥漫的岁月里,向着心中的目的地坚定跋涉 。
 
 
江辅轩、方雪妮抱着康儿,在七月流火的时节,终于抵达西安朝阳门外的收容救助站。此前一路辗转打探,所有线索都将陈伯伯和岳晓樱的踪迹指向此处。与马车队匆匆别过后,三人迫不及待地向站内人员打听家人消息。
 
一名身着长衫的青年学生推了推眼镜,语气沉重地回忆道:“前几日确实有辆马车停在老槐树下,车上是父女俩,那姑娘看着月份不小了。可还没等歇脚,日机突然呼啸而来,投下炸弹,当场死伤惨重。”说着,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老槐树。
 
江辅轩和方雪妮心猛地一沉,抱紧康儿便朝着老槐树跑去。眼前的景象刺痛着他们的心:弹坑虽已被黄土粗略填埋,但仍清晰可辨;残破的马车歪斜在旁,断裂的车辕上,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,却仍刺得人眼眶生疼。
 
“我要妈妈!我要妈妈!”康儿突然剧烈挣扎,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四周。方雪妮双腿一软跌坐在地,泪水决堤般涌出,呜咽声混着康儿的哭喊,令人肝肠寸断;江辅轩死死攥着马车残木,指节发白,泪水不受控地簌簌滚落。
 
这时,一名佩戴西北军臂章的士兵闻声赶来。他本是在此维持收容站秩序,见三人对着马车残骸痛哭,便上前询问缘由。方雪妮强撑着起身,哽咽着道出前因后果。士兵听完,神色凝重:“三天前,那马车原本的主人,就是你说的父女俩,已经搭汽车往西走了。他们临走时把马车留下,说谁需要就拿去用。我想着部队驻地旁的孙二叔家正缺车,便叫他夫妇俩来牵走,谁曾想,他们刚来这里就被飞机炸弹炸了,两人双双没了。”
 
 
江辅轩的指节因攥紧马车残木而泛白,方雪妮颤抖着将康儿搂进怀中,孩子抽噎的气息喷在她肩头,烫得生疼。两人从悲恸中猛然抬头,江辅轩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:“他们……往哪里去了?”
 
士兵摘下军帽,露出被汗浸湿的额发:“只晓得他们搭了辆军用卡车,穿城往西去了。我也是那天刚换防到这儿,其他的……实在问不出来。”远处城墙根下传来流民的咳嗽声,混着收容站飘来的药味,在暮色里凝成沉甸甸的叹息。方雪妮望着残车旁新垒的坟包,突然想起岳晓樱临别时抚着孕肚说“等西安见”的模样,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
 
 
在西安城休整一夜后,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,江辅轩和方雪妮便背着行囊,抱着康儿出了玉祥门。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,他们牵着租来的老马,在尘土飞扬的西兰路上缓缓前行。
 
烈日高悬,方雪妮不时用粗布帕子给康儿擦去额角的汗珠,江辅轩脖颈处的汗渍在青布衫上晕开深色痕迹。“兰州城外慈心庵……”江辅轩反复咀嚼着这个地名,干裂的嘴唇微微发颤。西北的风裹挟着砂砾掠过耳畔,却吹不散两人眼底的执着——这意味着家人仍按着原计划西行,敦煌,那片承载着希望的遥远绿洲,或许就是命运的下一个交汇点。
1938年七月,离开西安后,江辅轩牵着一匹买下的马,方雪妮和康儿坐在马背上、一路向西,踏上茫茫寻亲之路。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,黄土路蒸腾起滚滚热浪,三人一马在空旷的原野上踽踽独行,身影被拉得细长,显得格外渺小。
 
途经咸阳县城,城中流民如织,街巷间弥漫着惶惑与不安。他们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,向每一个路人打听陈伯伯和岳晓樱的下落,得到的却只有摇头与叹息。街边茶馆里,人们谈论着战事的惨烈,却无人知晓那对父女的踪迹。随后抵达礼泉、乾县,同样一无所获,唯有失望与疲惫填满心间,他们的脚步也愈发沉重。
 
进入泾川,踏入甘肃地界,陇东的风裹挟着麦香掠过塬地,相较陕西更显安宁。在平凉,他们挤过熙攘的骡马市,向赶车的老汉、卖茶的妇人轻声询问;路过静宁,成片的梯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,康儿伏在方雪妮肩头,望着远处吃草的羊群出神;途经会宁,黄河支流蜿蜒而过,他们在渡口向船家打听消息,木桨搅碎河面的倒影,却搅不散寻人未果的怅惘;抵达定西时,康儿因连日颠簸发起低烧,方雪妮蹲在客栈后厨借火熬药,灶台的烟火熏红了眼,却不敢松开紧攥孩子衣角的手。

 黄河在兰州城外从容流淌,羊皮筏子载着货担在河面漂荡,仿佛隔绝了远方的战火。三人终于找到兰州城外的慈心庵,庵门虚掩,风铃在槐荫下轻轻摇曳。叩开庵门,老尼合十告知:“月余内,未见你们要寻的父女。”他们又向方圆一里的百姓打听,得到的仍是“山高路远,不知终踪”的叹息。
 
“既是往敦煌去,便追着走。”江辅轩将康儿的棉毯又紧了紧,语气里透着执拗。于是,三人向北翻越乌鞘岭,祁连山的雪线在天际若隐若现,山风虽凉,却无半分硝烟味。河西走廊的沙土路上,驼队铃铛声此起彼伏,武威的文庙、张掖的大佛寺、酒泉的鼓楼次第掠过,每到一处,他们便在城门张贴字迹斑驳的寻人帖,却始终等不到那声熟悉的呼唤。
 
从秋到冬,从冬到春,1939年的春天,康儿学会了用戈壁石摆小房子,方雪妮的粗布衫磨出了补丁,江辅轩脖子间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,默默支撑着他的信念。当春风再次吹绿疏勒河两岸,敦煌的鸣沙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——那对父女是否已在莫高窟的壁画下寻得栖身之所?他们不得而知,却仍愿意相信,这漫长的追寻,终有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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